他觉得浑身上下都那么难受。
他挂了电话,挣扎着跌跌撞撞扑到药箱边,找出止疼片,囫囵吞枣地咽下去,但是效果不大。他翻箱倒柜,把整个书柜翻遍了,才想起李见珩把那些助睡眠的药物都带走了,防的就是有朝一日像今天一样,他段澜又要依赖药物生活。
可是没有药物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头太疼了,段澜不得不用额头不断地磕撞冰冷的木板,让这样的痛觉去冲散大脑内部的痛觉,饮鸩止渴。就在他这样撞得书柜不停晃动时,最边缘的书立倒了,一排辅导资料“轰”一声倒了下来。接二连三砸在他头上,其中一只小药瓶也滑落在地。
一瓶多余的褪黑素。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瞒着李见珩把这一小瓶药藏在这里了,但他如口渴的沙漠旅人,终于见到绿洲那样,毫不犹豫地抓起几片吞了下去。
他瑟缩在床的一角,像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半梦半醒地睡着。
他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有很多事情发生,但前因后果都看不清楚。
只记得他在教室里乱转,教室里的课桌像八卦阵一样随机变化,不管段澜怎么走,他都跑不出去。终于,他像一只困兽,硬着头皮用身体撞开这些坚硬的课桌,闯到走廊里,左右一看,那条走廊漫长无边、看不到尽头。只有头顶惨白的白炽灯,一闪一闪地亮着诡异的光。
他一回头,教室的门也消失了。
这下在梦里,段澜无路可走,只能不停地向深处奔跑、再奔跑,可他跑不出去。这是一条永远跑不出去的走廊,这是他永远无法挣脱的困境。这是他现实世界在梦里的一点投影,于是,在最后,他忽然听见了扇动翅膀的声音。
一开始还很微弱,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千万只飞蛾扇动翅膀,以一种固定的频率发出“嗡嗡”的声响。突然,这些飞蛾成群地破蛹而出,从走廊的那一侧飞奔而来,他们疾驰着飞过段澜的头顶,从他的手指缝、身体旁杀过去,锋利的翅膀划破他的皮肤,梦里都有极其真实的触感……
然后他就发现他喘不上气了。他张开嘴,试图大口吸入空气,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攥着喉咙,他无法呼吸……他终于醒了,被这种强烈的窒息感唤醒。
醒了,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汗黏稠地腻在身上,原来是他自己把自己用被自己蒙住了。
段澜撩开被子,坐起来,靠在墙角喘息着。
此时是凌晨三点多钟,世界一片漆黑,但段澜再也睡不着了。
他把客厅的空调打开,把灯打开,紧接着,又把电视打开。
客厅的灯也是惨白色的,在这样惨白的灯光里,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中。
屋里太安静了,他不习惯,又或许是刚睡醒,人还意识不清,他下意识地喊:“老拐?你不吱声,又蔫蔫地在哪捣蛋呢?”
话刚出口,才想起来,老拐已经不在了。
他一愣,走到窗前,推开客厅的那扇小窗。
以前老拐经常在这里探头探脑,好奇窗以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