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的眼睛就被药味儿熏出泪来,迫不得已扭头把半个身子探出帷帐,连着咳嗽好几声。
勃律的视线慢慢在四周布局上打转,最终停留在一旁的桌案后的墙壁上。他眼神顿住,下刻立马朝着上面挂着的东西走去。
阿木尔听到声响把视线重新挪进来,也看见了墙壁上挂着的许多弯刀。他觉得有些奇怪,什么人能在自己住的帐子里挂这么多刀子,但很快他想起这是哈尔巴拉那个疯子住的地方后,就了然了一些。
他伸着一根指头在离他最近的一台小几案上的几个金酒杯之间拨过,随口说:“这哈尔巴拉的好东西倒是不少。”
他说完没等到勃律的回话,疑惑的抬眸望向青年,见人还在那面墙前站着不动,他皱皱眉,也走了过去。
“怎么了?”
他看了几眼,问。
勃律伸手从墙上悬挂的刀中取下一把,在手里颠了颠,放在眼底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像是笃定了什么似的,面色凝重地开口说:“这不是草原刀,这是中原锻造的。”
青年这时脑中飞快闪过一丝思绪,冷着面孔对身边人道:“阿木尔,去看看乌兰巴尔的人都在用什么兵器。”
阿木尔不敢怠慢,立马去照勃律的吩咐拾来好几把刀过来。
“勃律,我审过了,他们现在用的兵器确实不是族中锻造的。”
阿木尔道,“据说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马车拉着一批新的兵刃来这里。”
待他再回来的时候,勃律已经不站在墙边,而是站在了那张散乱着许多墨纸的桌案前。他在桌子上轻轻翻着,渐渐露出最下面压着的一张誊抄未完成的纸张。
勃律顿住手,过后将其从下面抽出来。他细细看完,面色却不知不觉愈发冷凝。
阿木尔禀完以后就大气不敢喘,眼瞅着勃律在哈尔巴拉的那张乱糟糟的桌案上翻来找去,最终又抽出一卷不知道翻过多少遍早就陈旧的薄书卷。
勃律盯着这卷书上的字,过了片刻才喃喃念出来:“《百兵册》……”
他立刻就明白了手里未完成的纸张是怎么回事了,那纸上的内容分明是这本《百兵册》摊开这页的内容。
哈尔巴拉为了保留自己在大庆的价值,又要牵制合作,于是一页页按照固定时间把《百兵册》上的内容誊抄予大庆。
大庆和哈尔巴拉在联合锻造兵器,看样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勃律快速找出桌上所有有用的东西,统统卷起来握在掌心,交代身后听闻后同样面色凝重的阿木尔,对他说:“将这件事情快马加鞭立刻传信给祁牧安。”
阿木尔收到命令提脚就打算出帐,但手还没摸到帐帘,身子忽地就又被里头的人叫住了:
“等等!”
阿木尔停下来,困惑问道:“勃律,还有什么吩咐?”
可勃律只是抿抿嘴,面露迟疑。阿木尔看着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终吐出口气,轻声对自己道:“让人再替我转告他一句——让他多加小心。”
阿木尔一愣,点点头,大步离开帐子。
符燚是在第二日的午头前回来的,回来的时候队伍后面捆了几十个被卸了兵甲的人。他打听到勃律在哪,进了临时搭建起来休憩的帐子后看着青年一直有些欲出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起。
阿木尔一直在他旁边拍他的背,心里比他都着急。
符燚瞅着桌边正埋头看什么的勃律,在原地咬牙了许久,最后一口气全吐了出来:“勃律,延枭早一步听到风声,带着兵逃回草原了,我们到的时候只追上了一小部分尾巴。”
本以为勃律会大发雷霆,怎料青年听闻后只是抬头看了他须臾,而后开口:“那就不用管了。”
符燚怔住,和阿木尔面面相觑,似是都有些不解。他们现在若是出兵紧赶慢赶往草原追,其实还是能在进入草原后追上延枭,将其一网打尽。
但勃律却作罢,让他们全部收了兵回来。
勃律此时继续翻阅着手里从哈尔巴拉帐中搜出的《百兵册》,向他们淡淡说了一句话,解释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
他漫不经心道:“必勒格早就在草原做好一切准备等着延枭了。”
也不知勃律和必勒格什么时候通了信,又或是二人把主意打到了一块形成默契,在延枭一无所知中狼师已经把他们送到了断头台上。
符燚听后看了眼帐外,问勃律:“那些穆格勒族人怎么办?”
勃律翻阅书卷的手未停:“狼师不会接纳他们,一切都交给表兄处理。”
阿木尔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符燚推了一把打断了话头。他二人对视一眼,一息后同时应了声,便一前一后从勃律的帐子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