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勃律晚上是回到祁牧安的军帐休息的,回来的时候手上抱了几件衣衫,是一些符燚从草原为他带来的曾经经常穿的衣裳。
进来的时候意外发现祁牧安还没睡下,在昏暗的帐中坐在桌案边看着什么,手边只燃了一节烛台。
勃律不禁瞥了他几眼,放下手里的衣衫,折身把周围的烛火全部点亮,帐子里瞬间明亮了起来。
“怎么还没睡?”
他走过来。
“在等你。”
桌案边的人这样答话。
“等我?”
勃律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晚上一定会回到你这,没准就近在狼师搭帐子住下了。”
祁牧安没回答他这句话,避过继续追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勃律再一次失笑,拉过一盏矮倚坐在祁牧安对面,二人隔着约莫有半臂长的案面相视。
“你怎么了?”
二人无声看了半响,还是祁牧安先看出勃律的异样。
“我只是觉得……”勃律垂下头,让自己的面容掩在烛火照不亮的阴影处,时明时灭。他斟酌了有多久,祁牧安就等了有多久,直到他再次开口。
“我只是觉得,我这几年,像是庄生晓梦。”
“明明几日前还深陷毒苦,这几日却可以重新拎起刀,重新有脸面站在将士们的面前,仿佛我还是我,从来没有陷入低谷自我厌弃。”
勃律手撑住下颌,讲完这些把脸没入掌心,无力笑了几声。
——他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因为中了毒不报任何希望,他便也失去了对任何人甚至对自己的希望。他开始自卑自厌自恨,开始没脸见昔日一起并肩杀敌的将士,开始躲着见任何人。
他深知在和祁牧安重逢之前,他厌弃自己到把浑身要抒发的怨水全洒在别人身上,变得不可理喻,荒度剩下的时日。
勃律在祁牧安对面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真好。”
祁牧安好似没听清,瞧着他重新问一遍:“你说什么?”
勃律收住笑摇摇头,示意并没有说什么,自己在桌上寻摸过来一只茶壶,拎起来打算倒一杯水解渴。
祁牧安在忽明忽灭不断颤晃的烛火中静静端详了会儿勃律,忽地也开口说了一句:“确实真好。”
这下换成勃律眼带疑惑,抬头看他,但很快,男子就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家伙是听到自己方才念了什么。
“能看到你重新回来,真好。”
祁牧安笑了笑,身子前倾些许,面露疲惫地执起勃律空闲的手贴上自己面颊,叹喟一般道:“我在草原上时,一直期望有能和你一起并肩上战场的机会。”
“那你养好伤,现在就可以实现了。”
勃律感觉掌心微痒湿热,这人竟是虔诚般吻了上去。他想屈指抽出来,奈何对方抓的紧,怎么都不松手。
勃律无奈,笑他:“这是在干什么?”
祁牧安不语,过了会儿捏捏他的手骨,说:“我怎么感觉你比我离开上京的时候还要瘦了。”
勃律一噎,瞪他:“你试试在苗疆天天吃虫子是什么滋味。”
“那神医苛刻你了?”
祁牧安眉心挤出一道。
“苗疆那谷里除了草就是草,能吃到什么好的。”
勃律抱怨,趁此机会用力把手抽回来,手肘支在桌面,倚在桌边仰头喝水。
祁牧安注视着他:“此去苗疆一切还顺利?”
“挺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