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安安稳稳睡在别人府里的勃律一概不知,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起来自己在哪。
他感觉有些冷,下意识缩了缩,下刻就觉盖在被褥下的手被一股温热攥得更紧了些。他眼睛还没瞧过去,祁牧安的嗓音就从他榻边落下来。
“燎炉在换火,一会儿就暖和了。”
勃律的目光从他脸上飘下来,默了许久,久到祁牧安以为他又睡过去了,这才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作了回应。
祁牧安在榻前陪他等炉子重新燃起,屋子内再度火热起来,这才允许他下榻穿衣,自己则去外面端饭食。
府中小厮少,丫鬟也没几个,主院更是看不见几个人影。少了阿木尔替他束发,勃律只能穿好衣服披着发坐在铜镜前,搓着自己的头发纠结。
他正努力寻思怎么去扎中原的样式,脑海里转瞬即逝过几年前阿隼在草原上替他扎过的几种发辫,却如何都想不起来该如何上手。
祁牧安端着饭菜走进来的时候,一偏头就看见勃律倚在铜镜前出神。沾着透过窗棂扬下来的日光,浅发上像是镀了层金辉,好看的紧。
他轻放下碗碟,走过去拿起木梳,自然而然的替勃律梳发,一切都像曾经一样理所应当,丝毫没有因为这几年的时间消逝而变化。
祁牧安细细滑着勃律的散发,轻声对他说:“我府上都是些常年上战场的将领亲兵,不经常回府,时常宿在军营里,所以用不了人来服侍。府上的那些人都是洗扫的,来主院每日也只一次,且笨手笨脚伺候不了人,下次这种事你直接唤我来就行。”
勃律在心里默默不屑——下次?没有下次了,他今天绝对逃出去。
但很快,勃律看着映在铜镜里的男人,疑惑道:“主院?我现在这是在主院?”
祁牧安站在他身后轻笑一声:“对,这是我的屋子。”
勃律皱起脸,敢情他昨夜是霸占了人家的地盘,还把原主人从榻上轰了下去。
他随即说:“我不要住这了。”
祁牧安断然不同意:“后面是苏俞他们住的地方,回来就操刀,一整天尘土飞扬的,不适合你养身子。剩下几间都是府上未打扫的客房,较为偏僻,更不适合你。”
“苏俞是谁?”
勃律抓住一个人名,偏首好奇问。
“是我昌王兵的副将,也是我的亲兵。他这几日在城外军营,过几日回来了你就可以见到了。”
说到这里,发辫梳好,祁牧安带着勃律坐到桌前用饭。
今早比较清淡,勃律面前摆了一碗粥,几碟小菜。青年拿勺子搅了搅,就听坐在身边的人邀功似的说:“这是我给你做的甜粥,你快尝尝好不好喝,好喝了日后我常给你做。”
勃律抬眸不屑瞥了祁牧安一眼,没作声,低头慢悠悠吃了起来。
祁牧安盯着他,见他尝过粥的眼睛亮了几分,分明是喜欢的。他偷着乐,但还是想从勃律口中听到一句赞赏。
他凑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好喝吗?”
勃律的勺子刚放进嘴里,冷不丁耳边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动作顿时一僵,急忙收了眼色,不紧不慢地咽下去后,用勺子敲敲碗沿,厌烦地说:“你能不能闭嘴,吵死了。”
于是祁牧安真的乖乖把嘴闭上了,看他一点一点把粥喝完,接下来一整日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也开始喝粥,可是原本浮上来的心情在余光瞟到勃律缩回裘衣下的手后,重新沉了下去。
前日勃律昏迷的时候,他借此看到过其身上青蓝色的脉络,就像是体内流着冰川。
祁牧安的舌头抵住下牙,嘴抿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