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长立在圜坛上,灰袍猎猎作响,天高地厚,无穷的威势压他的肩头。这位在天雪舟上与仇薄灯三人放赖的人,忽然就腰背挺直,忽然就睥睨得随时都可以提剑赴秋郊斩鬼母。
他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沟通天地的阵法。
“呜呼!古之鸿蒙,混沌两间!”
上下形考,天地遂分。
天载日月,地负万民。
厚土瘴『迷』,瘟疫恣横。
后有神虹,化而为鱬。
明晦有时,枯荣有城。”
棂门之下的祝女祝师俯仰叩拜,绕柱而歌,女声尖锐,男音粗狂。
“他们唱的是什么?”
陆净问。
“《般绍经》。”
不渡和尚低声答,“是鱬城人己的天地说,他们认为古时世界混沌。后天地分开,把浊气留在了地面,人被瘴雾驱逐流浪在大地上,悲苦之极无以言表,上天祈祷。苍天降下一道赤虹,赤虹化为神鱬。”
神鱬驱逐瘴雾,于是人们在神鱬游栖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城,从此雾散城耕作,雾聚待在城中休息。
《般绍经》不长,唱过了天地初分,唱过了城墙拔地而起,唱过了人鱼相契,唱过了商旅往不绝织机。
上歌青冥,下颂黄土。
最后舟子颜在高处,三跪九拜,声音高亢而凄厉:
“天怜我民!请以日月。
日来月往,草木欣欣。
天怜我民!请以四风。
四风有序,鸟兽兴兴。”
万烛沐水而上,火光被水珠折『射』,亿万道水光亿万道火光交错,转瞬,光越过整个城祝司,上下东西,南北四方铺展而开。瞬息之间,整座城,都被笼罩在了光,从天而降的雨,地面流淌而过的溪,全了阵的一部分。
鱬城家家户户,门口都设一瓷盏,点一红烛。
男女少,齐齐顿伏下,三跪九拜:
“天怜我民!请以日月!”
“天怜我民!请以四风!”
声音碰撞,聚往城池中心的三重圜坛。
陶长为一城之声势,百万人之念想所牵,冠碎发『乱』。狂风穿过四方棂门,与水火一起,灌高台正中心,如百川汹涌入海。
海浪狂『潮』中,舟子颜一点一点,艰难地站起,如负万钧。
“请以日月!请以四风!”
他站直,两袖一振。
山风海啸。
天地之间光与水的洪流倒卷,卷陶长,卷待在水亭中的不渡和尚、叶仓、娄江、陆净、左月生……以及仇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