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涣疲惫地靠在床栏,顾不得上面尘灰遍布,覆满蛛网。
腕上磨烂的伤口依旧不断渗出血水,锲而不舍地剥夺他的体温。戚涣想扯过旁边的被给自己盖一盖,却抬不起胳膊,腕上铁环还未卸,他看着自己充血发乌的指尖,知道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这双手就会废了。
他试图把脱臼的腕骨接回去,没想到轻轻一个动作也引得铁环再次紧缩,带着尖齿的刑具挤压着已经高高肿起的关节,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戚涣疼得耳中一阵嗡鸣,脑浆都晃荡着滚烫,他用后脑死力在墙上喘息,冷汗顺着修白的脖颈流淌下来,洼积在深陷外扬的锁骨里。
咬在浑身上下每一处脆弱皮肉的金银锁链都摇晃撞击发出清脆声响,随着疼痛的震颤不断加深他的痛苦。戚涣悲哀的发现,这些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痛楚难当的淫巧器物,竟然在他身体里翻涌出欲念的热意。
戚涣死死咬着牙,一直咬到齿根发冷。
这就是灵狐。
偏偏他还是灵狐里格外天赋异禀的那个,玩不烂,弄不坏,随便碰碰就有反应,一条贱命怎么都死不了。
究竟哪步走错了?
怎么活成今天这个糟烂模样。
他用尽最后力气扯起一块棉被,随便地压在自己身上。
恍惚间他想起似乎有过一天,容恕洲抱着他,那个怀抱温暖得灼人。
他说过有什么事就叫他,他听得见。
虽然知道过了这么久,当然是不做数了。
也知道容恕洲会那么说,是因为迹昀珠在他身上,是他自己亲手摘掉的。
戚涣还是把头裹在潮湿泛着灰尘气味的被子里,轻声地念他的名字。
容恕洲。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好疼啊。
容恕洲双手撑着阑杆,低着头。
他失控了。
他知道不应该怪戚涣,戚涣什么都不记得,哪怕他真的一点不信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何况追根究底,戚涣是为了他。
他只是恨自己。
看着戚涣跪在淮沉台上,就好像十多年前噩梦重演。那个赤裸上身被压在刑台上的清瘦少年,不间断落下能抽断骨头的鞭子,昏死过后泼下的盐水,绽开的肉,满地的血污,和眼睁睁看着这场因自己的自以为是引起的残酷凌虐,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能为力。
他明知道冗虚派对于戚涣来说是怎样一个地狱般的梦魇。
如果不是他的疏漏,如果他更小心周密,如果他不置那一时之气,如果他多想一步,戚涣就不会再添这一身的伤。
“喏,热水,帕子,药熬上了,这是外敷的,你去还是我去?”楼翟双臂用力一撑,坐到阑干上。
他歪着脖子去看容恕洲的脸。
“哎,不是,没哭吧?”
容恕洲捏了捏眉心“我去吧。”
“那肯定的,谁敢跟你抢啊,不是,你这……不至于吧。”
楼翟看着容恕洲那双深刻冷峻的眼尾殷红的颜色,恨不得自己打娘胎里就是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