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知道这件事不会被同意。
噬魂蛛毕竟是邪物,又与神魂交缠揪扯长为一体,这不是囊中取物的儿戏,而是要在完全压制噬魂蛛的同时将数以万计的蛛丝一同剥离,那是一个人浑身上下最精密也最脆弱的地方,伤到一分都可能使人疯癫或痴傻,陆年多年开刀剔骨也没把握说一定不会出意外。
戚涣是知道的。
他只是不在乎。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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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挨了顿骂,戚涣被塞回被子里强行就寝。
一连昏睡七日,他睡不着,睁着眼睛看一片漆黑。
昏迷的那几天,他梦见了很多事,过往种种在他面前出现,开展,湮灭,消逝,他起初看不清,后来不敢看。
从发现噬魂蛛存在开始,他等了三百三十七天,可当被掩埋的一切真的摆在面前触手可及,他却畏惧了。
就这样吧。
他想。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别去看,就这样不好吗?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他知道该怎么顺从怎么取悦人,只要再乖些,也许容恕洲心情一好,就不会让他走。
运气好的话,还能再混个几年,等这具身体彻底撑不住了,就找块没主的地。
挺好。
可记忆不会因逃避而放过任何一个人,超负荷的灵识引起识海崩溃的震荡,戚涣不得不闭上眼。
纷杂无序,须臾百年。
他像一个终于醒了酒的醉鬼,得以旁观自己怪诞混乱的过往。敏感,自负,执迷不悟,识人不清,演了好大一出恩将仇报,抱着一点所谓的可笑尊严,最后得了个最可笑的下场,不偏不倚活该二字,浑身上下写着本该如此。
画面的最后停留在一片鲜红晚照,容恕洲用剑撑着身体,缥青广袖上血污不断扩散生长,戚涣不知道是那天本就如此还是经过了记忆的修饰,一切颜色都格外浓郁炽烈,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血红。
长簪滚落,碎满一地,细微声响如光中泛起浮尘,落下名为宿命的铮然回响,时间在一瞬间无限延长,目睹万物走向终点。
容恕洲说了一句话。
戚涣再睁眼时已至平旦时分,斜雨飘摇轻敲,润湿窗棂,涤尽纤尘。
他左右睡不着,随手挽了下头发,走到门外。天地具籁,千嶂寒烟。十八天无垠后土都湿透淋漓,他也没躲过一身滂沱水潦。
容恕洲。
戚涣倚在回廊的柱子上轻轻的咀嚼这个名字。
“怎么站在这?”
雨声落得大,以至于他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容恕洲自游廊走来,远远就看见戚涣倚着廊柱。
公子无双,皎皎如月,正饶有兴味地琢磨着雕花阑干,纤长深邃的眼尾勾起一个冰冷精致的弯。雨水不断落下,半散的青丝如水墨散落在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浸了雨水就愈发浓墨重彩,衣袖被风掠起,惊动夜色一片的白。
戚涣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半夜站在外面很像脑子有病的人不依不饶自残作死。
“对不起,我不是……”
话一出口就看见面前人修眉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