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出神的时候宋准递过来一包纸,我有点疑惑地抬头望她,她不自然地撇开头,我下意识摸了摸眼角,才发现流淌着的温热的液体,我慌不择路地拿袖口拼命擦拭,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
“回去吧。”
“宋准……”我拉住她的袖口,“想去那家店再吃一次饭。”
宋准转过身,我低着头,听见她说,“好。”
小巷子里人群熙攘,正是喧闹时,情侣手牵手交头接耳,母亲拉着孩子从身边走过,宋准也拉着我,怕我走丢似的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
我们绕了几圈,才发现那家店已经不在了,隔壁老板见我们一直在这儿徘徊,问我们是不是在找那家非遗店。
宋准点点头,老板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从自己面前的笼子里拿出两个包子给我们,“也算是无妄之灾了,这对老夫妻独自个儿赚钱养家,儿子女儿没一个管她们,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也盼不来回家,前两周好不容易盼来了,一回来就把老婆子给气死了,当场哮喘发作就咽了气。”
我有些讶然地抓紧了宋准的手,原来一个人的逝去就这么简单。
就像我妈,她们死了之后旁人提起不过一句“无妄之灾”,叹两口气,惋惜几句,也就过去了,没有她们世界依旧得转,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逝去,没人会在意几个不起眼的人的逝去,也许再过几个月,几年,连记得她们的人也没了。
老板叹了口气,继续说,“老头子一个人操办葬礼,守了头七,七日那天回来一次,把店给当了,再也没见回来,之前新闻有看过不?老头子在她妻子的墓前去了,当时警察去的时候他还抱着墓呢,死了也不肯松开,还闹出不小的动静呢,那几日连报纸都登了哩!”
“这一日夫妻百日恩,也不过如此了,老头子那么爱她,连让她多等几天都不愿意。”
宋准咬了口手里热乎乎的包子,汁水溅出来,微微有些烫,想要说什么,旁边却是来了个老奶奶,“小秦!老样子!”
老板转头,利索地打开笼子,笑着说,“好勒。”
好似刚刚做出伤心的表情的并不是他一样,宋准没再说什么,和老板打了招呼,拉着我走了。
“老奶奶和老爷爷一定很想她们的子女,我不懂。”
宋准又咬了一口包子,接着两三下地吃完了,目光一直直视着前方,可不知为什么,我侧过头去看她的时候,总觉得她眼里藏着太多太多东西了,她隔了好半天才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夜色里悄然掠过的黑猫,“你觉得,你妈妈在没自杀前,每天想着你和弟弟吗?”
我低着头想了想,目光却落在我和宋准相握的手上,张开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想的。”
“是一样的道理。”
“十月怀胎,十八年养育之恩,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何况是人。”
似乎明白了,也似乎没明白,可我能感觉到宋准的不同寻常,她好像藏着太多秘密,细细护着不让人发现。
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这时候站在路边才觉得自己很渺小,过路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没人在乎你是死是活是喜是悲。
我转头目光落在宋准身上,阳光透过她的侧脸打下来,蒙上一层微黄的光晕,可我却看到她眼里的悲伤。
我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怪异感觉,连我自己都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