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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ldo;这儿风太大,大妈是重感冒,不能再受风!&rdo;这女知青马上住手,还把被单掖严,一边说:&ldo;要不我觉得大妈的呼吸这么重呢!&rdo;我身边的老三差点笑出声来。我感到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如果跟他们去县里医院,准会露馅。我便对他们说:&ldo;如果你们负责,我们可就回去了。&rdo;

这伙知青一听,都十分热情地满口答应,并叫我们回去休息。于是,他们抬着担架返回县里,我们也掉头返回去。

分开后刚走几步,就听那瘦高的男青年朝我们喊道:&ldo;你们和大娘是哪个村的?&rdo;

我一想,马上回答:&ldo;b村的。&rdo;b村就是猪的家。

那个女知青又叫道:&ldo;大娘姓什么?&rdo;

我这次回答得可是又迅速又巧妙:&ldo;朱大妈!&rdo;&ldo;朱&rdo;就是&ldo;猪&rdo;呵!

这时,我听那瘦高的男知青用嘹亮的嗓门喊道:&ldo;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朱大妈的,回来见!&rdo;

&ldo;回来见!&rdo;我们一起举手,祝他们成功。然后,我们忍住笑,拼命向前跑,直跑到回头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地方,说什么也忍不住了,一齐扑在野地上,大笑,打滚,翻跟斗。这真比吃一顿猪肉还高兴。

下边的事是听来的了:

据县里的人说,那伙知青把担架抬到县医院,已是早晨八点多钟。他们把医生叫出来,说有急诊病人要抢救。医生上去一拍,刚叫一声:&ldo;打妈!&rdo;只听这&ldo;大妈&rdo;呼地一吼,忽然跳下来,飞似地乱跑,由于身上蒙着被单,谁也不知是猪,全看傻了,&ldo;大妈&rdo;怎么如此迅猛骁勇?

哎,你说,文革的经历,怎么能缺少这个?

咸味糖的真正味道,还是糖里边的发涩的咸味。

第三个人:还钟1974年23岁男r省r县o村插队知识青年我看过你那些文革的文章,你写的那些人那些事全都是倒霉的,看起来挺不舒服,我想给你来个&ldo;反cháo流&rdo;,讲一件得意的事,也是我成功的事!

一九六九年底,我给赶到r省r县o村,插队干农活。前后干了五年吧,黑夜到头见曙光,我有了返城的机会,但必须大队支书同意后盖了章才能办理。我们那支书,一句话,王八蛋!纯粹是地头蛇,我看过去那恶霸地主刘文彩也没他横,我们村里三个女知青‐‐咳,不说了!弄不好,泄露出去,缺德!就说我这次吧,要想从他手心里走掉,可没那么容易,我已经打算让他扒一层皮了。我知道他贪得厉害,可是送东西得送到人家心气儿上。他的侄子是民兵队长,也是他的亲信,我就向他打听,由此便知他正需要一个挂钟。大队干部开会,十次有九次在他家里开。没钟点哪行?我问民兵队长他想要个什么样的钟,那小子瞥我一眼便说:&ldo;还不是要那种外边木头壳、里边带摆、打点的钟!&rdo;我一听心里就冒火。这个钟还不得七八十块,顶我爹两个月的薪水。这群王八蛋,真他妈黑!

你知道,我是个不吃亏的人。晚上躺下来琢磨到半夜,忽然有了高招。我便先给我在北京的舅舅写封信,说明我的情况,请他帮我一次。终生终世,只这一回。

无论如何按要求寄给找一个挂钟,我保证三个月内把钟还给我舅。

我舅在北京铁路局当调度,工龄长,平时不抽烟不喝酒,手里有点钱,我家平时碰到难处就向他开口。他收到我的信!很快买了钟寄来,还附了一封信,信上安慰我一番,却根本没提我保证三个月还钟的事。他以为这是&ldo;孩子话&rdo;吧!

好,就看我的吧‐‐

我收到钟一看,真是漂亮绝顶,木头壳,漆得锃亮,表盘是黄铜的,上边印着大红字的毛主席语录;三根针走起来活灵活现,下边还有一个玻璃门,能看到晃来晃去的小摆球儿。我当然明白,我舅的心意全表在这上边了。我当时的心情,拿现在的话说‐‐好感动呀!

送礼还得赶在人家高兴的时候。我耐心地等了五天,听说支书那天在公社受了表扬,回村就咧着大嘴笑。我见机会来了,赶紧抱着钟进了支书家,果然生效,支书看着这锃亮锃亮的大钟,两眼眯成了线儿,说道:&ldo;你在这里表现不错,别人走俺不同意,你走俺同意了!&rdo;我马上把准备好的介绍信捧上去,笑嘻嘻地说:&ldo;下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还到您这儿来。&rdo;支书从枕头下摸出那个木疙瘩(印章),用嘴哈哈气儿,啪地给我盖上。好啦,开绿灯!放行!万事大吉!

我拿着这封信跑到公社、县、省,再返回我那遥远的城市,一个多月,来来去去,经受无故磕碰,终于把事办成。我回到村里,打好了行李捆,跟村人告别,最后该把我那钟取回来了。你听着,我是这么干的,而且一开始就计划好这么干的‐‐这天,我早打听到公社的干部来视察。我等着这群人进了支书家正谈得火热的时候,忽然一推门进去了。只见满屋子人,满屋子抽的烟,挺热,挺闷,还有呛人的烟叶味儿。支书见我就说:&ldo;该走了吧!以后别忘了俺们呀,要是忘了,俺们就找你去!&rdo;他这热情的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公社的干部们听的。我呢?假装有事那样,挺神秘地扯扯他袖子,把他拉到门口,再将嘴巴凑到他耳朵边,他侧过脸问我:&ldo;啥事?&rdo;

我说:&ldo;我挺不好意思跟您讲。上次我借给您挂在墙上这钟,是从我舅家弄来的。这次回城,不带着这钟,不好再去我舅家了,只好把钟拿回去。行吗?&rdo;我故意压低声音,仿佛不叫别人听见;但控制的音量,却正好叫满屋的人都听见了。

支书的脸色变得刷白,气得直哆嗦。他脸离我太近了,我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他被我&ldo;将&rdo;住了,没辙,只好说:&ldo;好,好,拿走,拿走!&rdo;我当然明白,如果没这些上级干部在,他能把我打死。

不用他去摘那钟,我脱了鞋子,上了炕,一伸手就摘下来。跟他说声&ldo;我走啦!&rdo;就走了。他没送我,我却能想象他在屋里那样子。

当我把那钟送还到北京的舅舅家,我舅一家都莫名其妙。待我把来龙去脉一讲,大家都笑个痛快。

我挺得意,在整个丈革中,只这么一件事,我是按自己的意志做的。

你该给我鼓掌呢!

快乐总在反抗者的一边。

终 结 文 革

&iddot;冯骥才&iddot;

今年(1996年),我们面对着两个纪念日:一个是文革发端的三十周年,一个是文革崩溃的二十周年。这两个纪念日给我们的感受迥然不同。前一个有如死亡,沉重、压抑、苦涩,充满着哀悼的气息;后一个纪念日如同再生,然而它并不轻松。

前一个纪念日是理性的、警觉的、反省和追究的;后一个纪念日则是情感的,但这又是一种百感交集。就是在这两个所纪念的日子之间,中国人走过一条比蜀道还要艰难百倍的心灵历程。

在这个日子里,我将文革受难者的心灵史‐‐《一百个人的十年》最后的篇章完成,划上了终结的句号。这是一束带血的花,我把它放在曾经埋葬了一代人理想与幸福的文革坟墓上,并站在这冷冰冰的墓前沉默不语,耳朵里却响着我采访过的那些人如泣如诉的述说,这声音愈来愈响,顷刻变成那时代如cháo水一般巨大而悲凉的轰鸣。

大约八年前,我说我要为普通中国人记载他们的文革经历,直到今日,大约有四千人通过写信和电话方式要求我成为他们的代言人。一个为人民代言的作家常常享受不到自我渲泄的快乐,却能感受到以天下为己任的高尚与庄严。在写作中,我一直遵循真实至高无上的原则,如今我深信自己完成了&ldo;记录文革&rdo;的使命。

无情的岁月表明,文革已是一个历史概念,但灾难性的历史从来就有两个含义,即:死去的历史和活着的历史。死去的历史徒具残骸而不能复生,活着的历史则遗害犹存。活着的历史属于现实,死去的历史才是一种永远的终结。但终结的方式,不是遮掩,不是忘却,不是佯装不知,而是冷静的反省与清明的思辨。只有在灾难的句号化为一片良药时,我们才有权利说文革已然终结了。

本书附录了二十名非文革经历者--即1976年以后出生的人‐‐对文革印象和看法的短语。它足以引起我们的警惕。悲剧总是在无知中反复,但不会在觉醒者中间重演。这也是我坚持要把这本书完成的深刻的缘故。

在本书即将出版之际,我还要留出数页篇幅,以寻求一位忏悔者的自白。尽管我说过:&ldo;一个没有忏悔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rdo;,我还说过&ldo;纯洁的人生从忏悔开始,丑恶的人生自负疚结束&rdo;;尽管我也倾听过一些良心难安的忏悔内容,但是我真正期望的那种不折不扣勇敢的忏悔者,还没有碰到。何日何时,一个被良心驱动的人来叩响我的门板?我想,只有这种时候到来,我才深信不疑良知与文明已经全然返回--无论是个人,还是整个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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