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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第1页)

于不抬头也能看见周遭的一切了。她左边是个趴着不动的日本兵,胳膊很别扭地朝后面弯曲着,背后心窝处有一大摊血迹,血迹的颜色还很新鲜,说明战斗刚刚结束不久,她昏迷的时间并不很长。右边的尸体是自己人,从衣服上可以辨认出来。猛一看他的脸,思玉吓得以为是撞见鬼了,脸上花花绿绿污糟不堪,有一点一点黑色的东西在蠕动不停。思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细看,发现他的肚腹已经被弹片炸出一个窟窿,脸上花花绿绿的秽物是炸飞起来又溅落在脸上的肝肠胆胃,黑色蠕动的东西是赶来努力加餐的苍蝇。思玉心里又一阵泛动,她赶紧闭上眼睛。

之诚呢?最后一眼看到他是不是在这片稻茬地里?她记得他右肩挂花了,她赶去给他包扎。那时战斗正在胶着状态,日方炮火十分猛烈,国军部队处于劣势,被炮火压得齐崭崭趴着不能动。之诚的皮肤摸上去滚烫滚烫,一双眼睛红得滴血,说明他心里的焦灼已经到了极限。思玉对他说:“你右肩挂花,不能打枪了,我扶你撤下去吧。”之诚狠狠瞪她一眼,几乎是不屑一顾地把她搡开。在她的印象中,之诚是个好脾气的人,他还从来没有对她发过态度。思玉不声不响爬开,给别的伤员包扎去了。她体谅做营长的之诚,她自己心里也烧着一把火,为他们这次反秋季扫荡的出师不利。后来,她耳朵里听到炮弹飞过来的尖锐啸叫,她还是个新兵,不知道如何从声音中辨别弹着点和掩护自己,眼见得被炮弹炸起的泥浪飞溅起来遮蔽了天空,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想之诚他们一定误以为她已经死去。战斗激烈时没有人会去顾一个死人,这是规则。

此刻部队撤到哪儿去了呢?从身边的日军尸体来看,敌人已经冲上了这片阵地,却又得到了我军的狠狠回击。到底谁胜谁负?她躺在这里竟是永远不能知道了。对年轻的、热恋中的思玉来说,我军胜负居然是比生死更让她担心挂念的事情。

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吓得慌忙又闭上:来的是几个穿黑军服的伪军狗子。他们在阵地上走来走去,寻找日伪军的尸体,叫后面跟着的民夫拿担架抬走。她很遗憾来的不是国军方面的人,是之诚他们就好了,她就能得救了。

脚步停在她面前。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叫:“快来看,这儿还有个女的!”紧跟着,那人一脚狠踢在她的身上。她感觉头上凝固的伤口迸裂开来,血流重新涌出,热热地、痒酥酥地顺脑袋流淌,眼前金星直冒,而后归于一片黑暗。

她第三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到了冰凉的木板床上。床靠墙放在窗口下,窗户装着铁栏杆。床对面是门,门的上半部有一方玻璃,外面的人随时可以通过玻璃监视房内动静。

她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一定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那些伪军把她送进了监狱。现在她的身份是一个囚犯。

是哪儿的监狱呢?海阳城里的吗?那么娘知不知道她人在这里?离家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她的家,她的娘,她房中那些散发出悠闲和富贵气息的花梨木家具。现在是秋天,爹没死的时候,娘到这个季节便开始忙着腌火腿灌香肠。后来家里穷了,娘腌的是咸菜和萝卜干。咸菜碧绿,萝卜干金黄,一冬天全家人靠它们下饭。如果把它们切碎了拿油一炒,再撒上蒜花,那就香得多远都能让人流口水……

思玉的肚子咕噜咕噜发响,她很饿。她的消化系统没有任何损伤,饥饿是正常的感觉。她闭上眼,尽量去想与吃饭无关的事。这时她听到走廊对面的房间里有喝叫声和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啪啪的声音。被打的人像是毫无反应,这就激起了打人者的愤怒,有人声嘶力竭地一连声喊:“你说不说?你说不说?”鞭子落下的速度更快,啪啪声穿过走廊钻进思玉心里,她哆噜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手脚。

终于她的门被打开了。她先以为有人要进来对她用刑,像走廊对面房间里的那个人一样。她不管不顾地死死闭住眼睛。谁知进来的人走到她床边轻轻喊:“三小姐!三小姐!”

声音很熟,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她几乎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是家里从前的厨子得福。

“轻点!别对人说你认识我。先吃饭吧。”得福把一份牢饭放在她床边,又变戏法似的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一只咸鸭蛋。

牢饭是一碗老陈米饭,霉味扑鼻,又煮得半生不熟。一碟豇豆也是水煮出来的,煮得太烂了,闻出一股烂熟味。思玉慢慢坐起来,头还有些晕眩,却是没有了针刺和恶心的感觉。她端了饭,挑去看得见的两颗老鼠屎,大口吃起来。

得福叹口气:“我以为三小姐吃不来这种饭。”

思玉嘴里含了米粒,呜噜呜噜地说:“在部队上吃惯了。”

她没问得福怎么会到监狱里做了事。战争年代变故太多,就像她董家的三小姐当了国军战士一样,彼此都见怪不惊。她很快把碗里的饭菜打扫干净,把得福偷着给她的咸鸭蛋也吃光了,这才说:“能麻烦你给我娘送个口信吗?”她想娘是个聪明人,得知消息后准定会去告诉冒银南,冒家会想法通知之诚,他们一定有办法救她。

得福收拾了碗筷,让思玉放心,他今晚就去见太太。他说了一些从前心碧对他如何好的事,口口声声仍然沿袭了从前对心碧的称呼。

第一次提审思玉的是个伪军团长。他主要问的是国军部队的驻防情况、人员编制、武器装备。思玉说自己只是个卫生员,只管发发药片包扎伤口,别的一概不懂,也没有人会告诉她那些部队机密。伪团长就嘿嘿地笑,看不出他对思玉的话信是不信。总之他没有怎么为难她,思玉不知道这是不是娘在外面走了门路的缘故。

有一点思玉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伪团长对思玉本人的兴趣要大大超过他对提审内容的兴趣。他有两次故意从思玉面前擦身而过,架起的胳膊趁势去摩挲了思玉的胸脯。还有一次他站在思玉对面,脖子伸得极长,嘴巴几乎要靠到了思玉脸上。思玉闻见他嘴巴里一股食物腐烂发酵的臭味,还看见他鼻孔里几根探出头来的黑黑的鼻毛。她一时气极,不假思索地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伪团长手摸着半边面孔呆呆地对她看着,半天都不能相信是怎么回事似的。而后他恼羞成怒,反手重重打了思玉两个巴掌。男人手重,思玉一下子疼得眼泪也流了出来。立刻她又意识到流泪很丢人,很没有面子,她便强迫自己破涕为笑。伪团长几乎被她笑得没了骨头,他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而大胆的极有性情的女孩子,这样的富家小姐真是个尤物,他几乎有点心疼刚才下手重了。

过后由得福把思玉送回牢房。得福对她说:“三小姐你刚才该忍一忍,你不过在国军里当个卫生员,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娘花上几个钱,说放人也就放人了。可你万不能得罪团长,他是握着你命根子的人。”

思玉回头反驳他:“那我该由着他轻慢我猬亵我?”

得福不懂她嘴里那两个词的意思,嘟嘟嚷嚷说:“反正我是好意关照你,你听则听,不听拉倒。团长是海阳城里一霸,连钱县长钱少坤都惧他几分,你就敢老虎头上打虱子?你在这里坐牢,太太在家里不知有多焦心呢,小姐是念书的人,我这意思不说你也能懂。”

思玉扑哧一笑:“我娘给过你多少好处?你这么会替她想。”

得福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年轻小姐没经过世事,凡事不知道轻重,坐在牢里还能笑得出来。要换了别人,恐怕哭都哭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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