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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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梦里水心（第1页）

水心宝石里的水发出了簌簌嘤嘤的脆声，那水像是凝结成了细碎的晶体，冲击着光滑的宝石内壁。又像是婴儿呓语，水发出的声音奇异，林峰听不懂，林峰觉得耳朵极舒服，宛若听到了天籁之外的天籁。这藏了千万年的神奇之水，莫非要开口？莫非要显灵？莫非要吐露衷肠？林峰梦见自己走进一座山，山不大，裸露着石头，没有一根草木。山脚下尽是色彩斑斓的石头，石头巴掌大小，因为沉实，无法带走。从山脚到山顶，拉着五彩的经幡，风过经幡，向天发出颂经声响。大地万物之灵的功德，都在颂扬之中。

林峰沿着山脚慢慢走，慢慢走，走到山体南边，看见一个围墙圈起的四方院子，门口有两块藏文石头。他看不懂，栅栏铁门门开着，就走了进去。水泥地面上，反射着森白的阳光，空阔，生出了一种威严气息。再往里走，有几个蒙古包形状的建筑，连在一起，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零星的摆设着几张餐桌，像是为聚会而用。

左侧，有焚香烧纸用的一座小白塔，黑色的灰烬尤在。整个院子空落落没有一个人，阳光从高处打下来，漫山的经幡色彩艳丽，成为整个院落的背景。

林峰一扭身，东南面竟有健身器材摆布在空地，双杠，单杠，按摩身体的，活动肩膀的，黄色的器械油漆表面闪着亮光，健身器材和院子里的氛围有些不相称，又显得柔和了布局格调，无意中的有意。那块空地，又仿佛有过孩子们和老人们健身的身影，和欢笑。

大院里套着一个小院子，房屋简陋，年久失修，泥土地面，猜测是大院的前身。小院子怀胎，生了大院子。大院子怀里抱着小院子。

天空蔚蓝，日光耀眼，不远处，火车隆隆驶过，带走了神秘的寂静。日光神圣，在朗朗乾坤盛放。林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孱弱，又感觉脚下的院落，是一场春光乍泄的邂逅。

他走出院子，沿着戈壁滩的一条小路往远处有车辆行驶的地方走去，身后的院落慢慢慢慢成为视野里的遥远。走进去了这个院落，就永远再也走不出这个四方之城。

公路边，有一行行白杨树，下面有节水的塑料点滴管道。水过处，有戈壁石头闪着诱人的光亮。戈壁的石头捡不尽，拾不完，每一块都是沉甸甸的诱惑。他喜欢戈壁大漠的这种空茫，在空茫里行走，只有空茫，空茫不是死角，也不是无助的空，有时候，更像是无边无际的力量，托举着一个人，托举着天空。

四大皆空。空了，就好。空茫戈壁，没有烦愁，没有搏斗，没有嫉妒，没有爱恨，行走戈壁就是一场修行，一场彻头彻尾的禅悟。穿越戈壁，就好像穿越了凡俗，就好像行走在了更广更阔的疆域。灵魂的蜕变，也许就从此开始，脱茧重生。

林峰走着走着，遇见一处水泽。北面是沙丘，沙丘连着水泽，水泽映着远山，白云苍狗，在蓝野行走。水泽南岸，宻植着芦苇，水鸟啁啾，声声悠远。

赤脚踩着水中沙，冰凉里的柔软，畅意舒怀。水里的小鱼漫游，吞吐光团，神态憨然。

野鸭，天鹅在清澈镜面滑行，它们有它们乐享的世外桃源。它们的世界就在这片纯净的水域，它们是主人，是主宰，又不是自私占有。林峰不忍心惊扰天鹅湖之梦，不忍心来一次洪亮的呼喊。如若打破了这一池静寂，就没有了清幽的禅境。

你来自何方，你情归何处，没有那么重要，放下所有吧，放下就是轻松，只需临池打坐，污杂的心念就会沉沙隐遁，还身洁净。

一场雪落下来，远山远遁，沙丘白雪，苇叶翠绿，只有湖面是包容一切的，沙来容沙，雪来融雪，不是侵扰，不是温存，雪的使命，只有云朵明了。

一场雨来，沙丘托举着湿沙外衣，苇叶欢畅，湖水的镜面欢悦起来，笑窝，酒窝，眉眼，都是朦胧湿润的。一场雨，就是小鱼舞蹈的理由，柔风轻抚，多像是曾经的爱情。

曾经的爱情？林峰恍然若失。

那么深的爱，那么痛的爱，都给了他一个人，像是戈壁滩涂的一场雨，旷野里的一场雪，躲都躲不开。甜蜜只是一瞬，美好只是一瞬，一瞬，一瞬，只是一个疼怜不休的梦。

痛过的记忆，就如同无法愈合的伤口，一回首就开裂，从未有过真实结实的愈合。爱情的痛楚会带到灵魂深处，还会带到下一个轮回吗？现实多么讨巧，给你一个苹苹，就像给了你一把盐，怕你失去记忆，恐你忘了曾经。吃饭的时候，撒上点儿，睡觉的时候，撒上点儿，安闲自在的时候，撒上点儿，忘乎所以的时候，撒上点儿。苹苹就是前世王妮的今生，苹苹就是李颖今世的幻身，让伤口浸着血，保持新鲜，让怀念的刀刃深深切割下去，触到了骨头上的神经。

走戈壁，走沙丘，走没有人有过的河床，走没有人到过的山脊，走万丈盐桥，走昆仑山口，走青海湖畔。盐湖蓝镜子，托起天空之城，这天空之镜，让一个人望着自己的影子，不知道如何安慰。

水心宝石给了林峰另一个世界，这宝石也许是把自己的经历都给了林峰，也许是等着林峰成就它的梦。

林峰梦见自己带着宝石来到一座城市，城市北面雪山环绕，中间河水澄澈，蓝天白云，空气飒爽。他听说，这雪山之水，来自云端，与山泉之水交合，就会生出一种美丽的小鱼。美丽的小鱼能够唤醒宝石里面的精灵，让精灵开口说话，唱歌。而听到过精灵说话歌唱的人，就会吉祥百世，遇见自己的福星，重新开启一番天地。

莫非刘强强听到了宝石的歌声？林峰在河边洗濯石头，石头润滑起来，哪里会有美丽的小鱼呢？

林峰沿着河道往上走，遇见一个闸口，闸口之上，积存了一湖蓝色之水，比天空颜色还深。这里会有美丽的小鱼，会让石头唱歌，会。

林峰又蹲在河边洗石头，可是石头还是如睡了一样，没有歌声传出，没有话语讲出来。机缘就是这样，等着什么。

林峰喜欢这座城市，干净的街道，车子稀稀落落，没有雾霾，没有伤痛，日光倾城。他来到海子诗歌馆，临河的诗歌馆安静安然，又仿佛海子在梦里，在这里写着想姐姐的诗歌。

往北走，就是人工河边公园，几个少年玩耍着，林峰想起自己小时候来，农村的土地耕过后，散发出泥土气息，奔跑，奔跑，奔跑，少年就喜欢奔跑。

梦想在发芽，奔跑的时候，离田野最近，离童年的梦最近。那时候的林峰，双腿如飞毛腿，跑起来，不觉得累，喜欢爬树，喜欢游泳，更喜欢躺在树杈上望远。

那时候，妈妈总是用炊烟喊他回家，锅里炖着鱼，烧着米饭，灶坑里的柴火舔着锅底。林峰更愿意过年。小时候，过年是过年趣儿，过心境，吃自然首当其冲。寒假一到，盼过年的心就会野草样疯长。县里有个物资交流会，名字文绉绉，就是年集。林峰父亲举着袖珍笔记本在屋地转悠，拉单子办年菜，圆珠笔圈圈点点，还要念出声来，让家人提醒有没有落项。林峰母亲和两个姐姐商量一家人过年的新衣面料。林峰和弟弟来回数着攒了一年的钢堆儿、毛票儿，想早些把过年的鞭炮请到热炕头上。

灶火红红，大锅里炖着香气扑鼻的肉块儿。青菜也洗摘切好，盛装入盘，排队等着烹炒。大年三十的午饭，丰盛讲究，大人们还要喝上一点儿酒，言语尽是祥瑞，笑容里透满喜气。吃着年菜，心情如空中浮荡的游丝，幸福，闲适，轻盈。窗外，稀稀落落的爆竹声，搅得心绪奇痒。时光静若处子，阳光从玻璃窗洒上炕头，岁月行将褪去一节，心头会有微妙的空落。如若窗外飘起细小的雪花，打着幸福的旋儿，内心又会有别样的兴奋。吃过午饭，林峰满脸欢娱奔出院子，跑上街头，年的味道满街满巷，幸福笼罩住整个村庄。街坊邻居大妈随口夸上句“像个新姑爷呢”，年少轻狂的心就会流蜜，脚掌就会生出兴奋的弹簧。

大年夜里，林峰即便熬出黑眼圈来，初一也要起早拜年。小伙伴们一群群，从南街到中街，再到北街，从鸡鸣啼晓到太阳当头，挨家挨户拜年，领糖块儿。被大人们的一双双大手轮番摸脑袋，被笑嘻嘻的大嘴巴夸赞或打趣儿。林峰记得有个小伙伴儿拜年串晕了头，到了自家屋里，还羞答答低头排在拜年队伍里，等大人发糖，一时成为笑谈。有一家主人爱捉弄小孩子，言称磕头拜年，才能给糖。小伙伴们不为那枚糖块屈膝，故意把屋门口堵个严实，不进屋子，也不走。那家主人被困在屋里，望着屋外陆续来拜年的人群，干着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只得发糖作揖，“我给小祖宗们拜年了”。到了大年初二，小伙伴儿们就坐在独轮车上，跟着大人到亲戚家拜年了。那里，有一年才能见上一回的亲密玩友，有一年又一年的好吃食和小期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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